【楚夏】末路狂花
*一个奇幻（？）小故事
*ooc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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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背着包下了车，月台上的风夹杂着夏日的暑气混着汗味向他扑来。穿着短袖制服的乘务员站在车头，拿着喇叭扯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喊着：“出站靠右下去啊不要挤不要抢啊。”
他跟着人群走出站台，站台前停了几辆出租车，绿色的灯牌上闪着“TAXE”。几个戴着墨镜的司机站在车门前操着方言拉着家常，看见人流和看见猎物的捕手一样，扯着嗓子开始揽客。
“去丽枫酒店吗。”楚子航拉开其中一辆车的车门，他脱下帽子撩开额前被汗水的浸湿的头发。
“去的去的，近得很，收你六块钱。”司机熟练的把他的箱子搬上后备箱，绕到车前挤进驾驶座里。
楚子航拉开车门，车里没开空调，皮革被高温蒸出一层热气，车厢里又闷又热，老旧的皮革味混合着汗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他摇下车窗。
“大学生吧。”司机挂档倒车，打着方向盘驶离东站。闷热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驱散了一点异味。
“是的。”楚子航回答，他摇着帽子扇着风。
“旅游刚刚回来吗？”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挂在短袖衫上的Prada墨镜和他手腕上的卡地亚机械表。
“不……来做调查。”
“哦哦，在江城读的大学？”司机关上车窗开了空调，周围空气温度降了下来。
“在申城上的大学。”楚子航抬头看向窗外，正在等红灯，有个女孩举着把太阳伞站在桥上，伞上的反光亮晶晶的，很晃眼。
楚子航戴上了墨镜。
“申城啊，那是个大地方。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在那个叫什么……东方明珠吧，东方明珠上看得到整个申城，啧，真是美。”司机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申城好啊，机会多，资源好，我们k城比不上的。年轻人在申城好好学，将来回报家乡啊！”司机很有使命感，絮絮叨叨和楚子航说了很多，什么我们k城这几年发展很好呀很快啦，政府对人才特别关照啊，家乡养育之恩不能忘啊之类的。楚子航在后座上梳理着论文数据，顺便礼貌性回应他。
“小伙子蛮可以蛮。”司机把车缓缓停下，他一边赞许着一边下车把行李箱拖了出来，丽枫酒店的大门正对着车门，楚子航摸出手机扫了六块。
“子航啊你到了吧。”苏小妍穿着身丝绸睡裙，睡眼朦胧的坐在沙发上，她的头发乱糟糟的。
“到了，已经在酒店里了。”楚子航拿着手机把箱子拖进房间里。然后放下背包。
“到了就好，注意安全啊，走路注意点，我听说这种小县城很多路上都没井盖。”苏小妍抱着抱枕撇嘴。“别不注意掉下去了。”
“好，我会注意。”
“好好好，我的乖儿子，妈妈啵一口。”苏小妍凑近屏幕狠狠嘬了一口。“妈妈继续睡啦！”
说完她拉上毯子就躺在了沙发上，完全不顾卷到大腿根的裙边和散落了一地的酒瓶。屏幕里还有一个女人的腿搭在沙发背上，那应该苏西阿姨的。
楚子航见惯了这种场面，他关掉了视频。
其实现在小县城建设的也挺好的，处处是沥青路，花坛弄的很漂亮，排水系统甚至比一些大城市还好。并没有苏小妍想的那么破旧，但她是好意，楚子航不想毁了她的好意。
他收好东西，看了眼手机，下午三点半。还有些时间，可以去熟悉一下环境。
楚子航漫无目的的沿着交通大道向前走，这个点太阳还算辣，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和风过绿叶的沙沙声。
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举着把很闪的太阳伞走在树荫底下，那把伞在阳光底下可以说是流光溢彩，像彩虹被融化了之后浇了上去。
女孩哼着歌从他身边走过，他发现那把伞就是把普通白伞，近看还有点发灰，可站远一点再看它又变成了原样。
“喂！”女孩突然回头，楚子航看清了她的长相。
很完美的一张脸，完美到楚子航一时间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她宛如雕塑家最满意的作品，身上每根线条都恰到好处，温润又锋利，带着点神圣。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赶紧回去。”女孩对楚子航说。
“为什么？”
“因为马上要下暴雨了啊，你想被琳成落汤鸡吗？”她用伞指了指万里无云的天空。
楚子航皱眉，怎么会，夏天的天气是多变莫测，但也不会她说的那样上一秒还是大晴天下一秒暴雨。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大自然，女孩刚说完一大片乌云就飘了过来，接着是几道闪电，然后再是瓢泼大雨。
楚子航被淋了个底朝天，他迅速钻进门店的屋檐下，女孩也跟了过来。
“看吧，还不信我。”她收了伞，旋转着抖掉上面的雨水。水顺着她的发尾一滴滴往下流，打湿了她的裙摆，水滴在瓷砖地板上，滴开了一小片灰尘。
“没有不信。”风把雨斜着吹进屋檐，楚子航往后站了一点。
“切，那你皱什么眉。”女孩滤下发尾上的水，一脸不屑。
“……”楚子航很震惊，他皱眉的幅度很小，可以说几乎没有，却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骤雨抽打着地面，雨水飞溅，迷滢一片。楚子航把短袖脱下来拧干，他赤裸着上身，肱二头肌微微弓起，手臂的线条紧绷。
“秀什么身材嘛。”女孩蹲在墙角。“虽然你身材真的可以，长的也好看。”
？？？
楚子航眼角抽搐，他背过身套上短袖，没再接话。
“要停喽雨。”女孩摸出一本小日历翻着。她用手指在日历上勾勾画画，那把伞在她脚边慢慢恢复光彩。
“好！停！”女孩突然站起身，叉着腰对雨幕喊着。
很让人意外，雨真的停了，大雨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阳光从厚重的乌云里重新出现。如果不是下水道口湍急的水流和湿漉漉的地面楚子航真的会以为刚刚那场雨没有发生过。
“我走喽小帅哥。”女孩举起伞和他告别，她整个人笼罩在伞的光辉下，圣洁得像天使。
楚子航点点头告别。他拿着帽子朝女孩的反方向走去。
真是个怪人，他想，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
楚子航关掉水龙头，伸手拿起担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他穿好衣服吹好头发，再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抖开晾在衣架上。
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七点，落日淹没在高楼后面，余晖将云染的通红，路上有不少人停下来拿着手机拍照，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着做学生会的资料，他即将卸任，很多任务都得合理分配下去。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是新生开学，他手里的任务还挺重的。
那件被淋湿的短袖一直穿在身上，从粘腻潮湿慢慢变得干燥。楚子航按下发送后合上电脑，然后他走进了浴室。
晚上吃的是福味馆，很正宗的湖北菜，辣的楚子航面红耳赤。吃完时间还早，他买了一瓶矿泉水在路上闲逛着。
这座十八线小县城的经济并不发达，但是商场还挺多，银泰万达应有尽有。加上地方小，几个商场像是挤在了一起。他沿着银泰向前走，红绿灯后是一大片公园，而手机上显示万达就在这片公园后面。
楚子航在心里算了一下，从这里到万达就算绕远路步行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小城市就这点好，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需要地铁转公交再转地铁，也不需要开车几个小时，走几步就好了，走几步就能想见谁见谁，想去哪去哪。
公园门口有人推着三轮车卖西瓜，不少人围着果农对着满车的西瓜挑来挑去。
“伯伯，真的，我手机没电了，求求你，明天我一定来给你付钱好不好。”一个女孩双手合十对着果农作揖，她脚下放着半个西瓜，果农冲她摆摆手。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认出来了，是下午那个女孩。
“西瓜钱我帮她付了。”他凑近扫码，二十多块钱，不算贵，这个忙他还是能帮得上。
其实一般这种事他不会去帮忙，不是怕麻烦也不是怕对方赖账，他只是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道谢，也不想把联系方式给出去。
但他今天还是帮女孩付了钱，可能是有些下午的愧疚在里面，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其他。
“是你耶，高冷腹肌帅哥！”女孩也认出了他，她的声音不小，引得一些行人回头看他们。
楚子航觉得有点尴尬，他弯腰提起西瓜递给女孩。
“不用还了，当我请你。”
“好欸，好富好喜欢。”女孩没按套路出牌，她笑眯眯的接过西瓜，一点也没客气。
楚子航再次佩服她的社交能力……或者说，脸皮的厚度。
“你赶紧回家吧，手机都没电了一个人在外面爸妈会担心。”楚子航语气淡淡的，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完他进了公园。
走了几步他感觉不对劲，公园里不算黑，所以他看见有一个小小的影子跟在他的后面；公园里也挺安静，所以他在一堆蛙鸣之中听见了很轻的歌声。
“怎么不回家跟着我？”楚子航转身，女孩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拎着西瓜用脚把石子踢到路边。
“谁跟着你了？我家从这里走可以抄近路！”女孩理直气壮的指着不远处的高楼。
那里是东城区，k城的新城区。楼盘都是这几年刚刚建起来的，入户率还不太高，一眼望去零零散散亮着几盏灯。
“对不起…”楚子航有点尴尬。“是我唐突了。”
“嘿嘿没事啦！”女孩变脸变得很快，她小跑几步跟上楚子航，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你不好奇我下午怎么知道要下雨的吗。”
“有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掌管中国夏天的神啦，这一天每刻的气候温度我都会在凌晨调好，厉害吧。”女孩眼里划过一丝狡黠，她得意洋洋的。
“你是说你是祝融？”楚子航觉得有些好笑，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会信她的鬼扯。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夏弥啦……虽然祝融也是对的……”夏弥很认真的回答。
“我也更喜欢别人喊我楚子航，而不是高冷腹肌帅哥……”楚子航学她。
“好啦好啦，知道你叫楚子航啦。对了，你可以和我描述一下其他季节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楚子航心想这别太离谱了，他还真没见过演这么幼稚荒谬的戏能演这么久的人。
“你也不信我对吧。”夏弥有点沮丧，她低着头。“他们都不信我，让我尽早看医生。”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带着夏天的闷热压抑，像水一样一点点的淹没他的心。
楚子航猛的想起自己，“爸爸”和妈妈给了他最好的生活环境，可是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过他。苏小妍从不知道他不爱吃茄子，“爸爸”也不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三口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他们永远在尘世里忙忙碌碌，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看楚子航一眼。
孤独在此时共振。
“秋天很美，叶子都黄了，也挺凉快的，没有这么热，冬天挺冷的，有时候还会下雪。”楚子航思索着。“春天是不那么冷的冬天，会开很多花，很漂亮。”
“哇！”夏弥双眼放光。“好想看看，但是秋天到了我就必须消失了。”
“消失？”楚子航皱眉。
“就是破碎啦，会很疼的。”夏弥缩缩脖子，她继续说：“身体一点点脱落，然后变成灰尘泥土，为下一年再做准备。”
“不会被人看见吗。”他们俩走过小木桥，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外面的马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边缘处。
楚子航低头看手机，已经九点了。
“不会，那个时候我已经估计没力气再让别人看见我了，然后我的妈妈，也就是蓐收会来接管我的工作。”
夏弥看着自己的脚尖，灯光把楚子航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而她的脚底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要我送你过马路吗？”楚子航问。
他们已经穿过了公园，前方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几栋高楼立在马路后面。他想，那里应该就是夏弥的家。
“啊！”夏弥回过神来。“不用不用，谢谢你了今天。”
“不用谢。”楚子航点点头，天色已晚，他也该回酒店和苏小妍打个视频，然后继续准备他的毕业论文。
夏弥拎着西瓜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站在路口回头往公园里看，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楚子航躺在酒店的床上慢慢复盘着今天，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绿色的指示灯在角落里亮着，一小块地毯被它照亮。
今天他遇到了一个自称夏神的女孩，她漂亮开朗大方，说的每句话都像是胡诌。但是楚子航莫名其妙的有点相信她，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沙漠里的久行的行者见到了绿洲一样，欣喜又怀疑。
他叹了口气，把被子抖平盖好，然后闭上了眼睛。
“嗨！楚子航！”
楚子航一直觉得世界足够大，大到他怎么也没法再遇见一些人，但同时也足够小，小到他总能和另一些人再次相遇。
比如现在，他刚刚刷完公交码，一抬头就看见夏弥坐在后门靠窗的位置上向他招手。
“这里这里！”夏弥拍拍旁边的空位，楚子航环视一周，已经没有空位了，他坐了过去。
今天夏弥穿了一件蓝色扎染吊带裙，外面搭了一件浅色牛仔短袖外套，她脖子上带着一个银色星星挂坠，在阳光下闪着光。
“好巧。”楚子航拿下墨镜。他往旁边坐了一点，以免压到夏弥的裙子。
“对啊，好巧。”夏弥冲他笑笑，她趴在栏杆上晃着脚。
“今天要干嘛？”她侧过头看着楚子航。
“要去做实地调查，打算去市养老院。”
“哇，听起来好有意思。”夏弥直起身来。“我也要去！”
“不行。”楚子航当即拒绝。
“为什么不行？你清楚那里的地形吗你会套话吗你听得懂当地方言吗？”夏弥哼了一声，她抱着手指一件件数着。
楚子航说不过她，但她说的也确实有理，多一个当地人在旁边会方便很多。
他看着夏弥，夏弥也看着他。那双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好吧。”楚子航松了口。
然后他就再次见识到了夏弥恐怖的社交能力，她带着楚子航一路冲到院长办公室，聊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拿到了数据资料，然后又帮着护工照顾了半天养老院里的爷爷奶奶，做了好几份笔录。
总之就是速度很快效率很高，中午他们就做完了目标计划。楚子航跑去超市给她买了盒八喜。
夏弥心满意足的挖着雪糕，热气很足，他们站在树荫下躲避着烈日。
“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楚子航喝了口水，他的背包里放着另一瓶喝了一半的农夫山泉，那是夏弥的。
“要吃烧烤！”夏弥举着雪糕宣布。
“……中午没有烧烤。”楚子航叹气。
“哦，好吧，那我要吃……小龙虾。”她咬着勺子迟疑着说出这个名词，“听他们说k三路有一家很好吃，好像叫什么虾庄？”
八月尾已经过了吃小龙虾的季节，但楚子航还是带她去了。那家虾铺在k三路路口，很大一个招牌，很好找。
夏弥被辣的眼泪直流，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夸好吃。楚子航也尝了几个，很劲爆的辣，从舌头尖一直辣到胃里，吃完他们俩脑子都被辣到嗡嗡作响。
“你是不是经常吃？”楚子航拼命喝着酸梅汤。
“不…”夏弥脱下手套拿纸擤着鼻子。“我之前总听她们说小龙虾很好吃啦什么什么的，这是我第一次吃。”
“她们？”楚子航问，“她们是谁？”
“一些女高中生啦，我去年夏天天天晚上坐在高中门口，听到那些学生说的。”夏弥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我们互换一下微信吧，这是我今年新学会的，你们人类的通讯方式。”
楚子航姑且相信她是个神，没有人会开这种玩笑开这么久，何况她看起来对一些正常的事物很生疏很惊奇，如果她说的不是实话那就只就是她精神有点问题。但是管她呢，楚子航想。他在这个城市只待一个星期，九月一号他就要坐上返申的列车完成他的学业过上他原本的生活，这个城市和夏弥都只是他人生中的小插曲。他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浪费思考太久。
于是他选择相信夏弥所说的一切，尽管他不那么相信。
“好。”楚子航也拿出了手机。
“我加你吧。”他说。
夏弥的头像是一个简笔画小猫，她的朋友圈里很干净，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楚子航加她后她就把他的朋友圈全翻了一遍，里面无非是学生会和学校的招新宣传，还有一些竞赛得奖的合照。
“哇，看起来好厉害，你学什么的？”夏弥滑着手机，她的指甲在屏幕上发出嗒嗒声。
“经济科学。”
“哦哦！”夏弥点点头。“听起来好高级，我是不懂啦。”
“你应该很受欢迎吧，为什么不找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楚子航觉得她应该是那种家境不错的女孩，爹疼妈爱老师喜欢，追求者一抓一大把。
“因为他们都很无聊啊。”夏弥撑着头。“女生聊的那些我也不感兴趣，男的接近我只因为我好看。”
“那我……？”楚子航指指自己。
“你不一样，你又高又帅身材还好，脑袋也不空空。”夏弥倒很坦诚。
楚子航不知道再该怎么接，他在学校确实经常被人挂到校园墙上捞，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受欢迎，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和他全部指出。
“明天再来找你玩。”夏弥起身碰碰他的手臂，她的指尖很冷，很冰，不像是在里夏天该有的温度。
“谢谢你请的客，拜拜！”夏弥站在门口冲他挥挥手，然后踏进布满绿荫的人行道，她奔跑着跳上公交车，蓝色裙裾翻飞。
楚子航结完账抬头看了一眼空调，26℃。
夏弥说话很算话，说好明天再来找他第二天还真来找了。
楚子航刚完成工作，她的电话就打来了。
“还有事吗接下来。”她问。
楚子航听出她在啃苹果，电话那头咔擦咔擦的，像一只仓鼠在耳边进食。
“没有，怎么了？”
“出酒店，我在楼下等你。”
五分钟后，楚子航看见了蹲在树荫下的夏弥。
她刚刚啃完那个苹果，单手拎着果核脑袋上架着墨镜，另一只手很用力的向楚子航挥着。
“看个日落去？”她冲楚子航笑笑，今天的落日会很震撼。
楚子航没有异议。
夏弥带着他穿过车流——他们没有遵守交通规则从斑马线走。临近傍晚，空气中不再那么燥热。夏弥回头和他说秋天快到了。大大小小的电动车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阳光在上面刻下耀眼的印记。电视台在他们眼前变得清晰。
在楚子航印象里k城没有山，也没有高坡，他不知道夏弥要带他去哪里看落日，她一直爱胡闹，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
“到啦。”夏弥停了下来，他们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前面是钢铁铸成的广播塔，成群的飞鸟从塔尖上飞过。
“在这里看？”楚子航问，夏弥已经挨着路边的台阶坐下，她没有回答。
太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西沉，它一点点染红西边，再慢慢向西边吞噬。四周很开阔，楚子航觉得像是在旷野上看了一场神的合眸，很神圣很震撼。
巨大的红日从广播塔上落下，夏弥闭上眼，她的睫毛在眼底扫下一片阴影。
四周很嘈杂，喇叭声叫卖声谈话声。楚子航没听见夏弥的声音，按理说这时候她应该会兴奋的叽叽喳喳个不停，可是他的身边很安静。
楚子航低头看，夏弥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醒了？”楚子航觉得肩膀上的重量突然变轻了，他站起来慢慢活动着身体。
“嗯……”夏弥用手撑着脑袋，她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和下午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她坐在这里睡了快三个小时，楚子航怎么也喊不醒她，来往的车辆很多，他怕把她一个人丢下会出意外，所以陪着她一起坐在路边。
“可以把我送进公园吗。”夏弥抬头看他。“对不起，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还剩百分之三十的电，楚子航叫了一辆车，他架着夏弥在路边等。
夏弥的身体很冷，像一块在水底沉寂了很久的石头，冰冰凉凉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你还好吗？”楚子航把她扶上车。
放心，夏弥无力的笑笑，是这样的。
她的头靠着车窗慢慢往下滑，楚子航用手垫着不让她磕到脑袋，她的呼吸很微弱，如果不是还睁着眼楚子航会担心她是否活着。
车不能进公园，楚子航背着她往里走。
“那是什么？”她突然问，楚子航顺着看去，是一对情侣在吃麦当劳的新品甜筒。
“麦当劳的甜筒。”他回答。“明天我请你吃。”
“好。”夏弥低着头笑了，她贴着着楚子航的背，楚子航感受到了她的发丝带来的瘙痒。
“就这里吧。”夏弥指指河边的长椅。“妈妈会来接我。”
楚子航把她放在长椅上，她的眼睛很亮，风吹过芦苇发出很大的沙沙声，没有蛙鸣声，云压的很低，被灯光染成枣红色。
要变天了。
“谢谢你，今年我很快乐。”夏弥的声音很轻，“好可惜……真的很可惜。”
“可惜什么？”楚子航蹲下，这样他可以和她目光平齐。
“没什么。”她说。
霎那间起了很大的风，风把楚子航的衣服灌的鼓鼓囊囊，天地间的一切好像都散在了这阵风里，他后知后觉到了一丝凉意。
夏弥看起来很憔悴，她扯着微笑对楚子航说：“明天见。”
“明天见。”楚子航起身和她告别。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夏弥穿着他们第一次相见的白色裙子，她躺在干涸的河底，身上全是淤泥和水草。她抱着一个有着二十四根指针巨大的钟表，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刻度。楚子航看不懂那些文字，他大喊着夏弥的名字，从落叶满天到白雪飘零，夏弥没再睁开眼睛。
他是被雨声吵醒的，半夜下了很大一场雨，雨水顺着玻璃窗往下流，楚子航起身换掉空调拉开窗户，秋天的凉意扑面而来。
夏天在此刻结束。
从这天起他再没见过夏弥，微信也没有回，k城一直在下雨，秋雨冲刷掉了剩余的暑气。他从行李箱里找出了外套。
楚子航用闲暇时间去问了城东所有小区的物业，没有姓夏的人家。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遇见的到底是有点神经质的漂亮女孩夏弥还是真的以夏弥身份自居的神。他只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一丝丝的，绕在他心脏上，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楚子航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靠窗坐下，今天他将离开k城，重新回到他的生活里，他们可能这辈子都再不会相见，这个带着点魔幻色彩的故事将会被画上句号。
动车带着他飞驰过新市人民政府奔向江城，他知道，那是他看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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